落幕。
荣耀职业联赛的十五赛季末，伴随着一枪穿云华丽的枪火最后一次在荣耀舞台上绽放，轮回的名字第三次留在冠军奖杯的底座上，周泽楷在发布会上宣布了退役。黄金一代早已在十三赛季全员谢幕，今天为了迎接周泽楷的到来，昔日的传奇重聚，一个个在台上鞠躬致意，互相在队服上留下些奇奇怪怪的话，拍着账号卡下一代接手人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把我们的荣耀走下去”。
“小周？”方明华手上还拿着笔在黄少天的队服上画着小和尚，余光却捕捉到了从舞台下急匆匆地走过去的周泽楷。他带着口罩，帽衫拉得很低，压得刘海遮住大半眼睛。突然被叫到名字，周泽楷身形明显一顿，随后认命般地抬起头来，那双清透的眼中盛满了迷茫。方明华知道，那只是假象。周泽楷在镜头面前总是眨着小鹿般的眸子，眼中天真无辜的光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但只要在轮回待过的人都知道，周泽楷在握紧鼠标时那冷淡而锐利的眼神不是做做样子那么简单。
方明华先是笑了笑，眼神又不自觉地飘到了站在李轩身边的吴羽策，和小角落里猫着给林敬言打电话的方锐身上。五期的其余两位成员早已在第十四赛季退役，那时只有周泽楷，这个带领着轮回前进的新荣耀第一人，依然选择了在赛场上拼搏。他此时正俯着身子在舞台下，一个无光的死角窝着。方明华看着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想把周泽楷从舞台下拉上来，但又碍于自己在几年前的离开，一时竟有点纠结。
周泽楷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台下，等着他的下一句话。方明华在台上尴尬得不行，最后拍拍周泽楷的肩膀，脸上笑得不太自然：“小周也退了啊，休息吧，我还是…”最后的“对不起”依然滞留在嘴边，说不出口。
周泽楷像是听见了他的心声一样点点头：“没关系。”
十二赛季，方明华突然宣布退役。一纸退役申请书留在电脑桌上，不等周泽楷签上同意便离开。最关键的季后赛时期，轮回突然失去了牧师。任凭周泽楷再强，双一组合再怎样所向披靡，重大的打击依然使得轮回不得不止步四强。外界媒体自然不会用方明华的突然离去说事，于是，舆论的矛头全部指向了那个闪着光的周泽楷，那个轮回的队长。叫骂声时常回荡在耳畔，就连轮回的经理一时都萌生了退意，将周泽楷叫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谈了一番。
周泽楷不是不懂事，但他不过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那点倔强的火苗被点了起来，在他的胸腔中燃烧。
“我要走下去。”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犹疑。
周泽楷作为本场的重点人物，却依然在场下低着头静静地站着。吴羽策注意到了一直蹲在舞台边，还念念有词的方明华。他往前走了两步，使劲眯着眼睛往方明华的方向看去。台下是站着个人，但脸被蒙了个严实。他暗自觉着这身影很熟悉，但依然存着点儿疑问。他有很多很多问题想抓着那个人问，但他已是退役选手，又是为数不多的五期选手之一，实在不好离开。
“方哥，那是谁？”犹豫再三，吴羽策还是开了口，但没有再向前。方明华原地一愣，艰难地转了个头。一看是吴羽策便安下心来，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周泽楷”。
这名字无疑是个重磅炸弹，吴羽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手撑着膝盖弯下腰，看见了台下的人帽衫上大大的轮回标志，“周泽楷？”台下的人点点头，将帽衫刷的一下拉了下来，一头被帽子蹭得有些乱的头发翘起来几根：“吴羽策。”
吴羽策本想拉他上来，伸出来的手却久久没有承受到重量。低头一看，周泽楷依然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舞台上的全息投影，一枪穿云转身，风衣扬起，潇洒地在枪火之中模糊了身影。他眼中渐渐失了往时的颜色，一种吴羽策从未见过的悲哀浮现上来。吴羽策正准备开口安慰，却看见人儿已经匆匆低下了头准备离开。
“周泽楷，你是怎么想的，告诉我。”眼看着周泽楷又要逃之夭夭，吴羽策慌忙叫住了他。之前脑中的许多问题涌上。他有太多问题了，周泽楷的行为在他眼中有着太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为什么要让孙翔接手队长？江波涛做了这么多年的副队，为什么就这样任着周泽楷去了，而不作任何争取？吴羽策自己不太重视这一类问题，但他很清楚，有不少人为这个头衔耗尽心血。想到这儿，吴羽策还是悄悄翻了个白眼。
周泽楷沉思许久依然没有回应，最后借着吴羽策的手爬上了舞台，就那样坐在了舞台边缘。台下的粉丝看见昔日的枪王，依然热情不减，表白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台上热闹的选手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却只看见了一个懒洋洋的周泽楷坐在那里，漂亮的眼里含着笑意，似乎还在跟吴羽策说着话。
“孙翔，可以。”没有过多的解释，周泽楷摘下口罩，嘴角上扬，“要相信他。”
十五赛季的比赛，不只整个职业圈，就连普通玩家都注意到了一枪穿云的火力渐渐弱了下来，密集的枪火逐渐被战矛犀利的光芒所替代。直到季后赛的第一轮，团队赛名单上第六人的名字变成了一枪穿云，荣耀官网才被蜂拥而至，想要一探究竟的玩家挤爆了，“周泽楷”三字霸占着论坛首页久久不见退。对这现象猜测的玩家很多，但始终没人给出个解释。
而这场热议的中心人物正坐在电脑桌前填着下一场比赛的参赛人员名单。蝶翼般的睫毛盖住半个眸子，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修长好看的手拿着笔，笔尖在纸上敲打发出声响。
“团队赛”，周泽楷将目光落在这三个字上，心里却是纠结得不行。他很清楚自己即将要告别这片赛场，但他对这个战队的意义非凡，大家都心知肚明。周泽楷是枪王，是带领轮回夺下三冠的队长。他战无不胜，无懈可击，不管是外界媒体亦或是荣耀圈内的人全都是赞不绝口，队友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信赖着这个不善言辞的周泽楷。
信赖便是“信”和“赖”二字，详细解来就叫做信任和依赖。周泽楷自带领轮回以来便是个支柱一般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周泽楷知道，哪怕他的打法再怎么华丽，实力再怎么强劲，也终究敌不过岁月带来的折磨。周泽楷早在常规赛时就发现了自己状态开始下滑的问题，偏偏对手又是由宋奇英接手的霸图。自己的那点小瑕疵一定会被他揭发，被所有人都知晓。于是大家都会趁虚而入，最终让所有的掩盖都变得于事无补，将一枪穿云，将周泽楷击倒。
周泽楷不会让轮回败在自己手中，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放任没有他的轮回隐没在常规赛里。
想到这儿，周泽楷下了决心，将自己的名字从团队赛名单里划去了。最后检查一遍确定无误，他呼啦一下站了起来。还没开始念纸上的内容，队员们都已经看了过来，眼中极力掩饰着担忧。
“名单。”周泽楷没有停顿，“擂台。杜明、吴启、江波涛，于念，我。”没有孙翔的名字，让不少人心里觉着奇怪。周泽楷没有让议论声响起，继续念了下去。
“团队赛…一叶之秋。”
这个名字被放在了第一个。
“嗯…无浪，云山乱，吴霜钩月，笑歌自若，第六人，残忍静默。”周泽楷迟疑了一下，在笑歌自若这个名字下面使劲划了几下。
训练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周泽楷，这个从十五赛季以来一直写在最后的名字，这回干脆没有出现在团队赛里。
“周队。”走廊里，江波涛伸开手臂拦住了拿着名单的周泽楷。这个称呼喊出口，江波涛都觉得有几分陌生，“是打算这个赛季结束就退役了吧？那…如果我们能打到最后一场，你会在团队赛里出场吗？”
江波涛是最早发现周泽楷状态下滑的人。轮回的队内切磋通常都有录像保存，每个人拿回去都会仔细研究一番。江波涛在仔细地观察了一枪穿云和一叶之秋的近距离激战后，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周泽楷引以为傲的三步枪体术，开始放慢节奏了。有些稀疏的枪火在一叶之秋快节奏的攻击下显得颇为无力。最终，被一记伏龙翔天击中的一枪穿云倒下，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终止符号。
周泽楷沉默，手中的纸张被捏出了褶皱。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僵持了许久，江波涛觉得空气都有些压抑。直到他的笑容濒临崩溃的前一刻，周泽楷才开了口。
“会。”
轮回一路在孙翔和江波涛的带领下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总决赛。在他们面前的，是王不留行。
高英杰，王不留行。
“总决赛第一、二场，轮回队长周泽楷均未在与对手的团队赛中出场。而今天，作为决定性的一场比赛，消失许久的周泽楷，一枪穿云，会在团队赛里出现吗？”
解说嘉宾的声音从赛场巨大的音响中传来。
“现在是荣耀联盟第十五赛季总决赛第三场的现场，微草主场对阵轮回。现在的战况是微草领先轮回一个人头分，其实差距也不是很大。”解说员轻车熟路地介绍着，“那么这一场的比赛，周泽楷的出场可能会起到很关键的领导局面的作用。让我们——拭目以待。”
周泽楷坐在选手席，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吴启笑嘻嘻地凑过来打趣：“周队，不知道你到时候上了团队赛，那个小伙子会惊讶成什么样。”
“呵。”没有多说，周泽楷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只是配合着勾了勾唇角，手上的资料依旧哗啦啦翻个不停。
“擂台赛结束，比分…还是微草领先一分。而且在这五个人中，大家都发现了周泽楷没有出场。难道…周泽楷已经决定退役，将总决赛彻底交付给队友们了吗？”
台下的轮回众人此时却没了笑的心思，进行着赛前最后的战术策划。周泽楷的回归让战术需要极大的调整。与一叶之秋都将不再是那个孤狼一般的身影，他的身后，一枪穿云站在了那里。
“上吧，加油。”周泽楷站起身，向前方光芒照耀的赛场走去。这是他在轮回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他整个荣耀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果然，解说员看见那个身影便开始吼叫：“周泽楷！是周泽楷，他上场了！就在这里，最后一场的团队赛！”
台下的尖叫声他不管不顾，那个前进的身影恍惚间如同五年前一样，挺直了脊背，目不斜视地向冠军走去。
荣耀。
直到两个大字在屏幕正中央亮闪闪地放着，周泽楷才彻底回过神来，手搭在键盘上，还摆着标准的键位。
他的一切和五年前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狂了一些。似乎还是将王不留行直接从阵中撕扯出来，但这次，他不再做任何的表演。最简单最暴力的火力，最迅速的动作，结束了这场比赛。
“周泽楷，真正的王者！”解说已经快哭出来了，声音都有些嘶哑，“他们赢了！轮回，在周泽楷的带领下，拿下了第三个冠军！”
周泽楷突然想起了还在嘉世时的叶修，本是意气风发的小队长，却隐姓埋名。队友在台上高举着冠军奖杯，他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点上一根烟，悠闲地看着大屏幕上的转播。周泽楷有些恍惚，他也想这样跑一回，当一回放鸽子的坏人。
“周泽楷。”房间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孙翔站在那里， 他的眼中闪着光。
“周泽楷，我们赢了！”
最后周泽楷也没有逃掉记者招待会。此刻正和江波涛，孙翔一起坐在台上，经受着台下闪光灯的洗礼。
周泽楷站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切入主题：“退役，队长孙翔。”孙翔有些忸怩地点点头，站起来向周泽楷微微欠身。江波涛依然恰到好处地微笑着，正准备也站起来却被周泽楷拦下，“我自己来。”
台下的人兴奋更甚，一个个都把手举起来往前凑，生怕漏听一刻就会错失五百万似的。
“请问周队，为什么不把队长交给江副队，而是给了第九赛季才加入的孙翔呢？”
第一位。周泽楷心里默默数着数。
“孙翔也是一位攻坚手。和我一样，会让队员们更加适应。江波涛…会继续带着孙翔走下去。”
一次说了这么多，这么完整的话，不仅记者们吃了一惊，就连休息室里没有参加的杜明一群人也实实在在吃了一惊。吕泊远更是直接凑过来问了一句：“队长这是要退役了，干脆把话唠属性也解封了？”
周泽楷紧张得不得了，直到看见那个记者彩票中奖一样的表情，心里才舒了一口气。手随意一指，第二位中奖人站了起来。
“周队周队，请问您从季后赛开始就一直担任着第六人或干脆不出场，请问这是否是如外界所说，您不负责任的表现？”
很直白啊。
周泽楷想像以往一样报以温暖的微笑，可是他做不到。一向腼腆内向的周泽楷此时竟用轻蔑的笑容招待着记者。
这笑容没有几个人捕捉得到，那副歉意满满的样子又回到了脸上。“很抱歉，主要目的是让孙翔感受主要人物的责任。他，做得很好。”
…
周泽楷感觉口干舌燥，大概一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话。他下定决心，最后一个问题，要放飞一把。他在荣耀圈里征战四方的十二年，没有一刻真正的自由过。他觉得，叶修那样敢于放话的人真的很值得敬佩。若是把这想法放在五年前的周泽楷身上，他大概打死也不会愿意去按照心里的想法去说。
“周队，请问您退役的原因是什么？如大家所见，最后一场您的表现非常精彩，看不出任何状态下滑的表现…”
问得好。周泽楷笑得眉眼弯弯，台下记者捂住心口，期待着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我累了呀。”
话罢，周泽楷没有再留给记者任何的时间。轻轻拍了拍孙翔的背，说了“加油”，又紧紧抱住江波涛，说了“谢谢”，就挥挥手，离开了发布会的现场。
几天后，他出现在了这里，与退役的大家一起。
下雨了。
周泽楷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荣耀官网的消息。
11月23日夜，S市突降大雨，请注意保暖哦。
突然弹出的提示信息让周泽楷突然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地推开卧室门迎接在门口藏的快要与走廊融为一体的队友。
呼——。
没有他们的笑声，窗外呼啸而过的只有风。
周泽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第十赛季的他们，从十一点就开始悄悄地集合。孙翔托着蛋糕，吴启杜明手里捏着彩色的小纸条，于念和江波涛一左一右，手里拿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礼物。吕泊远和方明华推着一个装满粉丝礼物的小车，最后总是孙翔以轮回未来的名义站在了正门口。
“那个，敲了啊？”孙翔小小声地问。得到队友一直点头后，他便开始了。
“叩叩叩”
“周——泽——楷——”
“周——泽——楷——！”
“周泽楷——来来来，三、二、一，”
“生——日——快——乐——！”
周泽楷站在公寓大门口，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11:59。
手机被打开，上面的时间发着白光，刺得周泽楷的心哇凉哇凉的。
算了，去睡吧。
“叩叩叩”
“周——泽——楷——”
“周——泽——楷——！”
END
指路番外→https://yanyusoraruru.lofter.com/post/1e6cb2be_11b638f8
晚了晚了！
这是我心目中那个没有偶像包袱，放手一搏的周泽楷。枪王大大，16岁生日快乐！！´◡`
@棠枳杄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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